一、人类的危机——人文思想的没落

他提到最近交往的一件事。美国史丹福大学有个经济、工业发展的研究所,是美国第一流的教授组成,有人说这是美国白宫眞正智囊的智囊,从季辛吉以至海洛,凡要紧的政策咨询,都请教于此。由于有同学在该处任研究员、研究生,与该处教授们谈起,对人类未来的问题咸表忧虑。他们认爲美国现在的生活方式以及世界上经济、工商业的发展,危机很大,觉得人类的前途太可怕了。因此谈到台湾南怀瑾教授的情形,深觉有趣,说:“对东方的认识,我们感觉正是欠缺的一环,能不能邀请他来参加?”由是,这位同学建议他们把研究计划和正式的邀请书寄来,他并先以长途电话与南教授连络、请示,南教授希望尽速看到资料再说。得到资料后,南教授对他们的看法,曾私下表示了一些感想。

南教授指出,他们寄来的宣言、资料,认爲全世界人类的问题,经济上是分配问题;由于全世界人口逐渐增加,各地政府所以动乱,都因爲经济分配的问题。他们也谈到科学文明的发展,工商业的暴涨和畸形的发展,人文文化的衰落这些问题。南教授对他们的看法给予三点意见。

第一,西方人,尤其是美国这一般学者,不了解东方,更不了解几千年的中国文化,所以不了解中国所在的东方究竟如何?因此,他们在东方所有的政治领导、军事指导,一切等等,整个是失败的。希望他们特别注意——东方的问题,拿西方人的文化标准、习惯的看法是错误的。

第二,关于世界人类经济问题是分配问题,这种观念跟不上时代发展了。马克思搞共产主义,就是讲分配问题,现在科学文明发展和人口对等增加,这种情形逐渐增长,今天全世界讲经济问题,都是讲国家经济,而没有讲人类经济,谁能够提出一个全世界人类经济问题的解决?这是为廿一世纪文化前途所必要的。

第三,今天世界各国的战争、社会人心的扰乱,表面上看起来有两大壁垒——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加上我们中国自己结合两方面精华的三民主义;推开这些主义不谈,当前所有的问题,是人文思想的落后,赶不上工商业科学的发展。现在全世界没有一个思想足以领导人类走上心安理得、精神有所归向的路子;一切宗教已经破产了——尤其宗教抵不住科学的攻击及物质文明的发达;人类保守着宗教的范围,但是抵不住外来的诱惑。因此必须重新建立人类眞正的文化精华——要联合各个宗教的精华,放开宗教的成见,拿出真正的内涵。南教授声明,在众多宗教学术中,自己确实偏向于佛学,但绝不希望他们主观地跟随走他的路,应该走向客观的研究。

这些初步的看法,美国史丹福大学研究所非常赞同,因此随即寄出正式的邀请函。

南教授强调,从这些事实,说明欧美各地有识之士,都深深认同人类的文明、文化前途怎样走,怎样达到眞正的安详与和平,是极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说,我们见到外国的留学生很多,我们到国外去留学的也很多,于是发现了很多问题。譬如一位曾修毕哈佛大学博士学位的同学,在这里来来往往十几年了,中文很好,现在回去从事研究工作,只有两、三个月,就写信向此间同学表示——“回美国简直过不惯了,我发觉只能做一个中国人,受不了美国的生活方式。”他们物质文明、工商业发展迅速,而各大学程度普遍下降、低落,也等于我们这里一样,没有东西可以研究了,简直不在读书,只求混一个资格,混一个生活。因此,在这种情形之下,全世界也无非人心惶惶,都想找出路——文化出路。现在比较受欢迎的,乃是佛学。

 

二、佛教、佛学、佛法在美国

南教授强调佛学、佛教、佛法三者有很大的差别。

谈到佛教——美国的佛教——中国法师们与寺院,个人的成功与对佛教的影响,南教授深有感触。一个宗教要达到中层社会、上层社会,南教授认为,开始时可以用宗教的方式,各种不同的方法来开创,但最后必须用高深的学理,没有各种高深的学问做基础是不行。

关于佛学,目前在美国各大学研究的情形,走向两条路线。一条偏向于梵文的路线,主要探讨印度佛学;另一条偏向于日本佛学的路线。中国佛学的路线却被撇开了。

南教授指出:十七世纪以来,英国人占领了印度,有意的把印度佛学的探讨带向梵文路线。宋朝中叶以后,印度整个是回教政权统治,已经没有佛学,佛学到中国来了。十七世纪明朝中叶以后,英国人征服印度,成立了东印度公司,寻找印度的文化,研究印度的历史,所以研究了梵文(这是后期的梵文,与我们唐宋翻译经典时期的文字相差很大)。西方人始终有一个掩遮于幕后的秘密——对于中国和中国的文化始终是害怕的,始终是隔离的;所以他们研究梵文、巴利文的佛学,绝对撇开中国的佛学不谈,而勉强接受日本的佛学。

日本的佛学受德国、英国的影响,走的也是西方的路线。这个路线延续几百年,到现在渐渐在转变;若说真正趋向于中国的佛学,似乎还要一个阶段。而美国各大学研究佛学的情形,比较偏向日本这个路线。由于我们佛教本身真正对佛学研究的人才不多,中国佛学要使那里的学术界及各大专院校认识清楚,还不可能。

而佛法——修证方面的佛法,目前世界上在这半个世纪当中,尤其近三十几年来几乎有个趋势——神秘学派——专门讲打坐、学神通修各种法门的,风起云涌。在日本,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新兴教派有三百多种;而以念法华经为标榜,变成政治大集团(公明党)的创价学会为最大。美国现在新兴的——包括佛教与中国的道教,派别也很多;尤其西藏的密宗,各派一再突起;而此间一位学法律的同学,现在美国传黑教,经常表演。

去年美国宾州大学曾派一位教授来访,计划四所大学联合组织专门研究打坐的团体,希望南教授能去。由于种种现实的条件,未为南教授所允。他们的兴趣,过去苏联也做过研究——研究神通,把眼睛完全蒙起来,耳朶可以看到东西。对此,科学已有很多证明。目前的进展,眼睛蒙起来,手可以看到东西,分别颜色。南教授认为这些并不困难,但并不是究竟的东西,训练是很容易,不过要选人。而说到神通,与神经是两兄弟,对了就是神通,不对了就是神经。如果专门研究神通,把它当作佛法,他是反对的。但若是当作研究人体的科学、生命的奥秘,则值得赞成,可以先组织起来,有了问题解决不了,可以通讯研究。目前美国诸如此类研究的各种教派不胜枚举。基督教也有神秘教派,新约圣经约翰福音最后一章启示录,不论神父、牧师,很少人真正敢去接触、研究,这就是基督教的神秘学派。启示录所讲天人境界可以修到,不是一味上帝、阿门的而已。而“阿门”严格研究起来,如西藏密宗的“嗡啊吽”“啊”字法门,“啊”字法门的功用非常大。而脱开宗教外衣,这种神密学派与懂咒语、懂音声的瑜伽有绝对关系。

目前美国,各宗教、各式打坐、各种神秘学派都出笼了,表面上佛法在美国非常兴盛蓬勃,看起来前途无量,但是若严格站在宗教学术立场看,则是一个很可怕的现象。学术没有真正中心,道理没有真正搞清楚,人类走向这种型态的神秘路线,是一种病态——文化的病态、社会的病态。

 

三、佛教、佛学、佛法在欧洲

谈到欧洲文化,英国国势与文化及国际上的威风已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而逐渐消声匿迹,目前英国的青年、教育与社会的混乱,与此间没有两样。而今天代表西方文化的法国、德国,西藏密宗各种经典的翻译甚为普遍。在台湾还把密宗看成很神秘的东西,而西方已当之为科学了。在欧洲,一百年来,不管红教、白教、黄教——各种最神秘的法宝,法文的、德文的、英文的版本,已是街上都有得买。他们将佛法的修持,做科学化的整理与研究,其结果使得宗教的性质脱开,完全当做人体生命奥秘的探讨。南教授强调一个观念——东方文化、西方文化两个立场绝对不同,西方最后还是归结到唯物哲学的路上,所以“一切唯心造”绝对唯心的哲学路线,在这种研究过程中难免受到扭曲。

对整个世界情势、文化趋势与佛教、佛学、佛法前途的影响,我们所知已如上述。假使我们做个佛教徒,或者对人类文明,抑或是对中国文化儒、释、道三家之于人类道德文明是个有心者,应该做何感想?要为人类社会找出一条应走的大道,眞是无比的着急、无比的困难,而实际上自古以来已经开了一条大道,这条大道就在身边。

 

四、中国近代佛学之回顾

如同所有老前辈所经历过的情况,南教授愿意提供从满清到现在近八十年代的过程,希望青年同学们领略之后,知道如何挑起担子!一代一代终究要走过,历史照旧要延续,太阳照旧要从东边出来,担子不挑也要挑下去。由于家境渊源,南教授启蒙读书,跟前清的老前辈——白发苍苍的学人、进士,颇多接触,见闻较广。

从佛学的研究谈到佛教近代史。南教授指出:民国创立,新的思想输入,在这阶段,“打倒”的口号四起,“打倒迷信”的呼声甚嚣尘上,幼时亲见“革命家”毁寺、逐僧,菩萨被拖起绳子在街上拉。在北洋军阀时代,佛教已经开始遭遇到这些噩运。民初的出家人叫某某师就很好了,叫法师的没几位——如印光法师、谛闲法师、太虚法师,虚云老和尚称“大禅师”。当时八指头陀为了佛寺被毁,佛教遭辱,到北京请愿,挨了北洋军阀内务部的司长一记耳光,因此气坏了,告诉太虚法师继续努力;而太虚法师走出迈向现代化的路线。这个阶段,不但佛教本身出家人才缺乏,且遭遇当时时代的思潮,致使佛教、道教同一切迷信都在被打倒之列,一片混乱,古诗“世间好话佛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已变成“天下名山兵占多”,每个寺院都变成兵房了!

南教授继续讲述当时佛学的研究,在那八十年来的初期,反而是风起云涌,比满清三百年还不同。革命的初期,一般同盟会的会员——国民党的老前辈,以在日本留学的多。日本明治维新以后,形成研究王阳明学说与研究佛学风气特别兴盛的两股力量。那时杨仁山居士在伦敦、日本,也受佛学的影响,他不做官、不求名、不求利,专门研究佛学,太虚法师、智光法师、欧阳竟无、梅光义等等都是他的学生,影响了一代。这一代当中,就是崇尚衷于国父三民主义思想的,乃至于倾向于共产思想的陈独秀以及在福建被枪毙的瞿秋白等等,你去统计这些留日读文化史的,都研究过佛学,都对佛学有深厚的兴趣,都可说对佛法是有深厚的感情。这一代的学人,梁启超、章太炎、谭嗣同,不管正派的、反派的,都对佛学很敬仰、很崇拜。将来,东西方文化交流把西方哲学研究完了以后,真正能超越自己精神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有佛学,也就是我们中国人讲的,英雄到老皆皈佛。这个时期,佛学非常昌明,由杨仁山居士这一系下来到北大,梁漱溟也讲佛学,梁启超的佛学是不太高明的(佛学研究十八篇还可以),由北大的影响,各地方各大学都也开了佛学课,佛学很昌明。到抗战前后,佛学的术语特别的流行。可是真正对学术思想影响多大呢?可以说少有。非常感慨的,翻了几十年的佛教刊物,几十年都是一些名相——五蕴、十二根尘、十八界,反来复去地没有新东西出来!真正的佛法大藏经,用处很多,值得深入,没有人看!佛学可以跟科学一起参究,但少有人仔细研讨,很疏忽,时常感觉到初步对人生的作用、影响,没有多少。连一般的佛学刊物,寄给一个普通人都不太能接受,吸引不住。假使我们能够将佛学变成生活化,很普通的,佛法的名词一句不提,而把这个精神带进社会里去,融入人类的实际生活,那倒是真正可贵的影响了。

佛学的研究,南教授回忆到了抗战时期,欧阳竟无那时还在,支那内学院还办,其弟子熊十力先生,以及复性书院的马一浮先生,这些都是朋友之交。而当时太虚法师在重庆北碚办汉藏教理院,南教授偶任教席,曾与讨论,因为佛学院里,世间法功课比佛法重,一般学僧进了书院,都对世间法特别有兴趣。然而佛法重在修证——如何证果、修行解脱?如果光讲学理,佛法变成空谈理论,则佛学教育大成问题。南教授因此推崇皈依师父——虚云老和尚始终保持修行的路线。而当时老法师普遍大众讲经的古老方式,竟然造成听众女的比男的多,老的比小的多的场面,最后算下来,形成几个庙子,几个老太太顶礼、供养、烧香的奇特现象,使得穿中山装的学生进寺院想向菩萨叩头,都不好意思拜下去!而大家进到天主教堂、基督教堂,一跪下去做祈祷,觉得很时髦!这个事实说明——学术教育失败!唐朝时候为何一般士大夫都学佛?当时所谓佛学,就像今天讲科学,是新兴一门最时髦、最吃香的学问,第一流人才一定研究佛学。唐宋两代,所有文豪、诗人,没有不研究佛法,没有不跟和尚交朋友的。这是什么原因?佛教本是贯通出世与入世法,那时出家的法师,是第一流人才,在家人所读的书他都会,他会的佛法在家人不会,所以士大夫极力交往。且当时佛教寺院,从皇帝、大臣、社会一股风气等等,如同现代捧科学一样,对佛法极为崇仰。而近代,到抗战前后,社会偏于西方文化,东方古老的宗教受到莫大的忽视。

南教授接着叙述佛法的修证方面。当时影响居士们极大的是印光法师。值得注意的,历代讲净土的,中国文化一定要有根基,尤其四书五经。儒家根基越稳固,弘扬佛法的力量越大。儒家的基础——人道都没做好,说能念佛往生西方,这是不可能的。释迦牟尼佛尽管出了家,他是讲人道的,讲孝道的,为亡父抬棺。印光法师文钞,很多讲在家道理,容易影响当代读书人。另外,由于受两部著名武侠小说影响,当时讲打坐修道的很多,甚至离家寻师学艺、学拳法、武功、剑术。至于眞讲修道的禅,只晓得虚云老和尚,社会上禅的什麽影子都没有。那时不像现在五灯会元、传灯录、指月录随便可买到,要看一部六祖坛经都很困难,所以禅不谈,多半是道。可是到了民国十五、六年左右,忽然之间,“杨柳千条尽向西”,所有学佛的人都想到西藏学密宗红教(诺那活佛)、黄教(白喇嘛、多杰尊者)、白教(贡噶上师)、花教等等大为风行,一直到抗战前后。南教授回想过去修禅、学佛,也都在这个阶段,因为一抗战,天下人才汇集到四川、重庆,第一流的圣贤仙佛都来了,西藏、西康活佛也来了,参访善知识颇得便利。

 

五、台湾印经事业的回溯

南教授与屈映光(文六)居士谊属同门,来台后与朱镜宙居士因缘会合,创办台湾印经处。当时没有听说练瑜伽的,印出了军荼利瑜伽术,十年之后,瑜伽术练法很多,国际地位也很高,而玄奘法师翻译的《瑜伽师地论》是佛法的正统。回想卅八年到了台湾,佛经一本也买不到,朱镜宙居士倡议成立佛经流通处,那时黄金新台币二百四十元一两,在台北募款一星期,各方所得不多,南教授时在经商,赞助了一千元,也付印了《圆觉经》,台湾印经处就如此开始了,而今印经风气大开,已非昔日可比。

 

六、今日教育的危机

在今天,南教授对教育界情形颇有感慨,教育越来越普及,知识越来越丰富,学问越来越没有。以今时一般家庭幼童玩具——有飞机、有火车,放满一箱一房间,而老一辈在童年都还是玩泥巴的。电视的功能,使三、四岁小孩知识之广博,更非昔日。年代的比较,佛学院知识教育也普及了、广博了。可是当今的教育,对人文文化——所谓身心性命之学,人身的生命的主宰——超越于物质文明生命以外如何作一个安身立命之道的真正学问,可以说没有!很严重!这种教育,等于胡适之提倡白话一样,对中国文化有没有功劳?绝对有功劳!教育普及、知识广博了;可是对于中国文化与学问,却拦腰一刀砍断了,因为教育使用白话文学,当工具没有错,可是把工具当成目的那就错了!今天台湾办教育、办佛学院,知识广博,也是个工具而已,而真正的佛法向那里求?这也反应今天一般的文化、知识、宗教、佛法,是否找出了人类文明思想真正的出路?我们肯定孔孟之道万古不灭,佛法思想万古不破,中华文化儒、释、道三家都是颠扑不破的。我们如何重新建立儒、释、道东方的文明,为人类找一条出路?这也不光是讲佛学五蕴、十八界、空啊!有啊!打打坐、念念佛,便能解决。在大乘学舍,经常劝同学先把书读好,人做好,身体练好。有些人有问题而学打坐,且因打坐出了问题,以病态的思想进入佛法这个大学问是不可取的!

学佛的人搞到面有菜色,一脸佛气,满口佛话,未必得宜,见到人赶快合掌“阿弥陀佛”?这是礼啊?但是用中国古礼作揖可不可以呢?那种礼我也叫他不是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大学里办佛学的社团,不是办庙啊!佛学社团与别的社团一交往,喔!“阿弥陀佛”,这麽一下别人来不来?一定不来,这叫食古不化,不开方便之门,为什麽非那样不可呢?青年同学自自然然、轻轻松松相互一招手不也好吗?只要心诚意敬又有什麽两样呢?佛教办学校一定要宗教的形式吗?天主教办个学校,基督教办个学校,是宗教办的,可是很少宗教气氛,佛教又何必开学升旗——三宝歌、阿弥陀佛地唱起来!办寺庙可以这样,而办教育是普及性的,我们的教义比人家高,哲学比人家高,我们有修养的方法比人家高,不能普及,就成了关门政策。

 

七、学佛首先要发大愿

南教授主持大乘学舍的修学生活,在家出家同学一齐做早晚课,早课念华严经凈行品、普贤行愿品,学佛第一步先发大愿——普贤十大愿,晚课念弥陀经。平常注重禅坐,也有修密法的,力求真修实证。学舍生活虽然较现代化,也不做拒人千里的动作,但僧众们生活行为一切都要依照佛法,修持很严,初一、十五要讲戒,有没有犯戒要检讨,以菩萨戒为主。

从八十年的阅历,所见所闻的资料,南教授觉得今后对社会、国家乃至全世界,需要一个眞正佛法的精神,配合我们中国的文化——儒、释、道三家的思想精华,融会西方的思想,为人类前途找出一个正途,最后领导、帮助归于一个真正的领域,而这个途径需要高深的学术,需要高深的修养,而归根究柢来讲是佛法的戒、定、慧三学,尤其是禅定修证的功夫!尽管是念佛法门,是否真正念到一心不乱?是否念到大势至菩萨的念佛圆通章所讲“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如果能够,就可以说念佛有一点消息了,往生有绝对的把握!

对于学佛的大专同学,大藏经实在需要去研究。而对于这千余年来流行的经典,里面有很多科学资料,太多了,像“三千大千世界”可以与现在太空的科学配合,把它整理出来,做个系统研究,当作科学的幻想来研究也可以,佛经像这类资料实在很多。

在吾人的观感,有的学佛的人有些行为要检讨了。

第一,学了宗教以后,是非、人我、派系、批评人、挖苦人、攻撃人,这都值得反省的地方。我们青年朋友们,千万不要如此,就是光讲儒家也尚有一个“恕道”啊!

第二,走上学佛以后,非常自私,只喜欢管自己的事,这都是与佛法相反。学佛的人本来是要大慈大悲,牺牲自我去为人家,而多半为自我着想就偏差了!譬如说:“哎呀!这个事情你去,我学佛的不来!”名字都不敢给人家碰,真正菩萨不是这个样子。不能为了自己要清静,要方便修行,反而变成自私了。所以要把普贤菩萨的愿力,真实平等的道理,多看一看!

第三,学佛的往往懒,每天要念佛做做早课,要打坐。打坐是个享受,管你有道没有道,坐在那里休息是真的,休息惯了以后,妨害我们做功课打坐的事就不来,养成了偷懒。

南教授痛切地说:佛法是讲勇猛精进的,只有别人没有自己,所以我经常自己检讨,现在我更要向诸位声明——我不是佛教徒,因为不够资格做佛教徒,这些毛病自己都有!绝对牺牲自我,只晓得弘法利生,只晓得利世为人的菩萨道,我做不到,所以我不能算是一个佛教徒。我有些事要考虑,是有条件的,太不方便的我不做,这个就不是菩萨道。以慧炬杂志社这次粥会而说,他们是行菩萨道的,我应该去讲,但是讲一天我不干的,我做得到,不是做不到,我虽然到处上课,固然很忙,可是我还没有死啊,我还没有病倒,我当然可以去,可是我做不到,这不合菩萨道,所以我不是佛教徒!

南教授最后重申,佛学是未来世界文化急需要的东西,佛学——佛陀他头上那一颗明珠,现在明珠掉落蒙尘沾灰,我们要再使它发亮,对整个人类文化作更大的贡献,在座年纪大一点的朋友们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等年轻的一代发扬光大!

最后南教授致赠同学一本大乘学舍的常课(早晚课诵本),强调这是大乘佛法的精神——学佛的第一步要先学华严经的普贤行愿品、净行品,培养自己心地广大最重要,真正要发起这个愿力才行!或许诸位年轻同学在台湾幸福的时代、幸福的环境长大,从小学一直到大学一帆风顺,没有真正吃过苦头,不晓得什麽叫做苦难的世界、苦难的社会,以为学佛容易,或者存着好玩的心理。要真正了解世间大部份的人都在困难,都在痛苦中,如何发愿去精进?这就要学普贤菩萨的行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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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转载自南怀瑾学术研究会公众号,侵删)